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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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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夜幕低垂,本應該燈紅酒綠的醉言酒館此刻卻如一潭死水。

“什麽,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見的?”淵述聽到自己顫抖著聲音問。

“上周五我跟他約好了春祝節之前要回去育幼院,但是到了那天,怎麽都聯系不上他,我就上他家裏找,也沒人在,外出任務的監測系統也沒有打開。

我黑進他的賬號查看,他最近也沒有接任務,沒有任何的異常,好像就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淵述聽完默默起身,轉身出門。

“淵述,你去哪?”耀星跑過去拉住他,“你先別著急,或許是因為什麽別的事情走開了,沒來得及留下口信呢。”

淵述搖了搖頭,“他不是這樣沒有交代的人,出任務的時候就算不能留下口信也會打開生命信息,而且還跟希希有約,一定是除了什麽事,一定是,我要去找他。”

“你不熟悉這裏。”湯子希擋在淵述面前,“貿貿然去找反而還會暴露你的身份,萬一到時候許知野回來了,你又要被迫跟他分開。”

“那怎麽辦?”淵述坐回去,無力地問。

本來以為重新擁有了力量就可以隨心而行了,沒想到連許知野都護不住。

湯子希手指翻飛,把鍵盤敲得啪啪作響,試圖連如許知野的賬號看看最近交易有無異常。一時間,屋內靜悄悄的只剩下噠噠噠的聲音。

“咦?奇怪。”

“怎麽了?”淵述聽到湯子希的話立刻湊過去看向屏幕。

“知野上一個任務地點在白樺山莊,任務完成後客戶就被他拉黑了。”

“白樺山莊?那是什麽地方?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淵述疑惑地看著湯子希。

湯子希在內網調出一張內城地圖,指著圖上一片茂密的森林,“這裏就是白樺山莊所在的位置,但是任何一張內城的地圖這裏只顯示是一片白樺林,並沒有所謂的白樺山莊。”

淵述皺眉,“哥哥那天回來之後受傷了,但是他只說是被激光傷到的,沒有提到有什麽異常。”

湯子希調動所有的線人打聽白樺山莊的消息,不多時就等到了消息。

褚熠的私宅,不允許進入。

平時守衛還挺森嚴的,有人說裏面住著老首領,也有人說裏面住著褚熠的情人,不過沒有人見過裏面長什麽樣子。

“我去,在不在裏面去看看就知道,外城離這兒太遠了,看不清楚裏面什麽情況。”

“我陪你去吧。”一直沒說話的耀星冰冷冷地說。

淵述搖搖頭,“不,同時行動太打眼了,而且也不知道那裏情況怎麽樣,還是不要太多人過去。”

“不,你們都不能去,馬上就是春祝節了,龍衛兵全都被召喚回來了,要是被發現了,你們都逃不掉。而且只是這個任務有點奇怪而已,許知野不一定在裏面。”

在山裏太久忘了時間的流逝,淵述看向日歷,三天後就是春祝節了,“春祝節之後那些類龍人就會回到大陸邊線守著?”

“往年都是這樣,不過今年比較特殊。”湯子希說著,突然停了下來,考慮片刻才繼續說道:“今年又到了尋龍挑戰的時候了,春祝節當天龍騎...類龍人會護送挑戰者去西方大陸,簡單考察後然後回到帝國報告西方大陸最新的情況再回大陸邊境線。”

“呵,這麽快又過了五年了。”耀星冷笑,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窗戶飛出。

現在什麽都做不了,淵述頹然地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

從來都沒有覺得這個水泥盒子這麽空曠,走在木質地板上,踩踏的聲音回聲極大。

餐桌上打開的酸奶還剩一半,看得出主人走得很匆忙,鞋櫃裏面的鞋子沒有少,甚至還掉了一只拖鞋在玄關。

內心的不安愈發膨脹,凝神傾聽,耳邊雜七雜八的聲音有爭執、有親熱、有家裏話長,就是沒有許知野。

三天後,淵述來到醉言酒館與湯子希還有耀星一同觀看尋龍挑戰的開幕式。

褚熠代表帝國向挑戰者致謝,屏幕上俊朗不凡的掌權者溫文儒雅地朗誦祝賀詞。

過後緩步走下臺階到挑戰者列隊前,面帶微笑與他們一一握手致謝。

耀星看到一半就沒看了,淵述沒有心情問他那日走了之後為什麽又回來,現如今都自顧不暇,沒心情關心他人的故事了。

同樣的節日,同樣的熱鬧氛圍,但是誰也不想加入慶祝了。

直播裏挑戰者邁著沈重的步子一一登上飛艇,參加尋龍挑戰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不一會兒就裝機完畢。

一排龍衛兵打頭,深灰色的金屬大塊頭隨後跟上,挑戰者在禮炮與掌聲中離開了家園。

人人都知道這就是永別了,沒有人可以從西方大陸活著回來。但是為了高昂的獎金以及無上的榮耀,每一屆總有賭徒前去送命;或是被判了重刑的囚犯,想著命運可能會在最後關頭給自己網開一面,於是參與其中。

無論結果如何,他們在故土上最後的記憶或許都是進入飛艇前被門衛稱呼的一句勇士。

不問過往,一句勇士總結餘生。

許知野看著窗外越來越渺小的大陸無聲地微笑。

地面上的人擡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天邊灰黑的飛艇沈默地走遠,淵述的心臟猛地一頓。

“七點鐘我們就出發去白樺林,那些類龍人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日夜,我們趁天黑出發隱蔽一些,而且晚上有煙花表演,褚熠要代表出席晚宴,今晚就是最好的時間。”耀星走近沈默的龍,認真地說著今晚的安排。

“好。”

夜幕低垂,無邊的黑暗像濃濃的墨水暈開,皎潔的月光躲在烏雲後為夜行的人打掩護。

遠處的人造煙火把一側天幕照得明亮異常,沒有人註意到閃身而過的兩道黑影。

借著夜色,兩人張開翼膜飛到山上。如果莊園裏的人這時候擡頭看一看,就會發現寬大的翅膀籠罩在正上空。

“哥哥不在。”

這裏沒有許知野的味道,淵述看向耀星,“但是這裏有除了你我以外的龍的味道?”

耀星似乎也嗅到了,眉頭緊緊皺起,朝淵述打了個手勢示意降落看看究竟。

還沒靠近,黑色的翼膜就被燙了一道紅痕。

莊園的正上方布滿了密密麻麻肉眼不可察的激光,被觸發後,屋內的人聽到信號立刻跑出來。

為了防止血液滴落暴露蹤跡,淵述把翼膜收起來,看了一眼耀星,旁人默契地抓住他的手臂飛遠。

到了人類肉眼見不到的地方時才降落下來稍作休息。

同為藍色的眼睛對視一眼,約莫著到了午夜又回到白樺山莊。

這裏已經恢覆了來時的平靜,好像剛剛根本沒有被誤觸過機關一樣。

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耀星和淵述在森林降落,提前把莊園內的攝像頭凍結,不讓其四處轉動,但是靠近大宅之後卻一點龍的味道都沒有了。

淵述細嗅,空氣中的味道似乎有些變化,白樺、青草、泥土、燃燒的木炭,還有一股剛剛沒有的腥膻味。

這是什麽味道?

正準備仔細聽,就被耀星急匆匆地帶離此地。

“怎麽了?”出了內城之後,淵述才來得及詢問。

耀星臉色冰冷,“他發現我們了。”

“那條龍?”

“是。”

“但是他為什麽要為我們掩護呢。”

“恐怕不是為我們掩護,只是不想我們傷害那個人罷了。許知野肯定不在那裏了,你先回家吧。”

“你呢?”淵述覺得耀星今晚很奇怪,整個人像在強忍著什麽一樣。

“我有點事情要搞清楚,或許那個人能知道答案。”

與耀星告別後,淵述獨自返回林中別墅。似乎早就預料到闖入者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山莊的主人端坐在翹起的屋檐邊,雙腿垂下閑適地晃悠著,像個黑夜的精靈。

烏雲散去,皎潔的月亮與天邊的鎂光燈一樣,撒下朦朦朧朧的光束。

“你是誰?”淵述走到屋檐下。

“噓,別這麽大聲,有人在睡覺呢。”

毛茸茸的金發柔順地耷拉著,少年身量的人說話時並不看淵述,只擡頭認真地打量著月亮。

“今天可以看見整個月亮哦。”

“坐那麽高,你不害怕嗎?”

奇怪的少年咯咯咯地笑,甚至笑得全身顫抖。

淵述疑惑地看著他。

突然少年如被驚醒的蝙蝠一樣,張開隱起的雙翼刷地一下貼著闖入者降落,腳尖輕輕點地。

月光把少年精致的臉龐照得慘白,灰藍色的眼睛像剛開采出來的鉆石,閃著狡黠的光芒。

這下才把人看清,比許知野還要矮一些的身量,面容稚嫩,像個發育不良的青少年,表情動作也透露著一派孩子的天真,但是身上又有一種天真的殘忍的違和感。

“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你走吧。”

少年沒頭沒腦的話語把淵述搞懵了,不久之前自己也是這樣拒絕耀星的,但是這個小龍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會帶他走呢,而且他一點龍的氣息都沒有。

淵述猛地把手觸在他的心上。

【我不會回去的。】

言行合一的小龍?可是外表看上去卻是一個熟練的撒謊者。

金發少年把淵述的手拍開,神經質地抽出手帕在被碰到的地方瘋狂擦拭著,厭惡地盯著淵述,“不準碰我。”

“你知道最近有其他陌生人來過這裏嗎?”

“知道啊。”

“那他現在在哪?”

“在......”少年故意地拖長調子,然後狡黠一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因為你也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山莊發生了什麽,你只是個自以為是的壞小孩。”淵述故意激怒他。

少年因為挑釁的話語憤怒地盯著淵述,“你信不信只要我叫一聲,你立刻就會被抓起來砍掉翅膀和角,你就不能再這樣跟我說話了。

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這裏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就算是那天有個小賊跑進來我都沒有告發他,我不是壞小孩!我不是!”

少年焦躁地來回走動,不知所措地把大拇指啃出血絲。

淵述在他下來的一瞬間就悄悄地用魔力落下了屏障,在這時候起了大作用,屏障把刺耳的尖叫吸收,沒有驚動沈睡的山莊。

二十八歲,人和龍混血,但是身上沒有了龍的氣息,而且長相行為與實際年紀十分違和。淵述趁其不註意,把垂到眼睫的金發撩起,白凈的額上果然有兩個醜陋的傷疤,如硬幣大小的突起,在左右眉毛中心的正上方靠近發際線的位置。

“不要碰我!”被撩起頭發的人發瘋地咬住淵述的手掌,暗紅色的龍血順著利齒流進口腔。

淵述一掌把人推開,纖細的身軀跌落在紮人的草坪上。

不知是不是摔疼了,躁動不已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眼睛慌張地四處巡視。

“他要生氣了,他要生氣了,看見我私自跑出來他肯定會很生氣的。”話都沒說完就掙紮著爬起來,不顧身上的泥印草渣,絮絮叨叨地往大門走。

“昭月!”

羸弱的背影定在原地,過了一會才緩緩轉過頭。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棕色頭發,臉上有酒窩的人來過這裏。”

昭月聽到問話,在腦中迅速搜索著,但是剛清醒過來的大腦如新拷貝了大堆數據的電腦,沒有分門別類,亂糟糟地堆積著,答案無從找起。

“我不知道。”昭月呆呆地說,沒有預兆地開始哭泣,“為什麽我不知道,這裏是昭月山莊,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再想想......”

“這裏不是白樺山莊嗎?”淵述眼神一暗。

“不,這裏是昭月山莊,他說要以我的名字命名,因為我喜歡白樺樹,所以他給我種了漫山遍野的白樺,在白樺深處築起我們的巢穴,這裏是昭月山莊。”眼淚簌地收了回去,仿佛忘記了自己還在哭泣,昭月如沈浸在夢境的人一樣滿臉甜蜜地閉著眼睛回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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